古人的之乎者也,是当代的福尔摩斯码
提到方言,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“老铁,扎心了”?“蓝瘦,香菇”?还是你自己的家乡话?
在日常生活中,你使用网络方言热词的频率,是不是远胜过用自己家乡的方言?
你不是上海人,却能熟练运用“伐开心”;你不是四川人,却动不动高声呐喊着“雄起”;你不是广东人,却张口闭口“没卵用”(冇撚用)……
如今的“方言”,已经不是一种文化或交流方式,倒像是表情包的平替——短短一句话就能传递出一套完整的情绪和神态,多么好用,多么潮流!
古人却从不对方言大惊小怪,在他们眼里,方言不过是人人都必备的技能,是“我从哪里来”哲学问题的线索,是即便无法相互理解也会彼此宽容的交往态度。
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”——无论容颜老去、岁月如梭,此乡音者是故人,此心安处是故乡。
大家都知道,现代人一般用考古发现或查阅古代书籍的方式,试图还原古人的生活,可是语言作为听觉感受,在没有录音流传下来、没有“活化石”以备询问、汉字本身也不标识读音的“三无”条件下,我们是如何知道古音的呢?
语音学有个重要分支——汉语音韵学,专门研究汉语在历史不同时期的语音及其演变情况。
汉语音韵学研究古音的重要方法是“反切”,就是切第一个字取声母,切第二个字取韵母和声调,再拼起来给汉字注音。
例如,“小仵作”的“作”在《唐韵》里是“则洛切”,以现代汉语普通话为参考,取“则(zé)”的声母,取“洛(luò)”的韵母和声调,就读zuò。
明朝时,名将戚继光根据反切注音法发明了一套军事密码——反切码。
▲《御赐小仵作》里驸马留下的密码就是反切码
汉语音韵学界把古代汉语语音发展史分为三期:上古汉语(商周—魏晋)、中古汉语(南北朝—南宋)、近古汉语(元朝—清中叶)。
著名语言学家郑张尚芳先生曾提出,汉语语音分期可用“今天的韵母a念什么”来划定——上古读a的字,今天大多数读u或 ü;中古读a的字,现在大多数读e或uo。
例如,全世界婴儿喊爸爸妈妈的发音都近似,秦汉时期喊爸爸也叫ba,但写成“父”字,也就是说这个字在上古念ba,现代念fu——韵母从a变成u,这是上古时期的特征。
再举一例,全世界人笑起来都是“哈哈哈哈哈”,唐朝人也不例外。韦庄词里写道:“遇酒且呵呵,人生能几何。”可知今天的“呵呵(he)”就是当时的“哈哈(ha)”——韵母从a变成e,这是中古时期的特征。
▲各时期古音,不用看懂,知道天差地别就行
中国幅员辽阔,自古就有方言分歧,《礼记》记载:“五方之民言语不通。”
很显然,倘若人们各说各的,没有通用语言,孔子也不太可能周游列国、讲学传道。因此当时为了进行大范围、远距离的沟通,逐渐形成了一种叫“雅言”的通用语。
这种通用语,是以洛阳太学老师们教的读音为准,故又称“洛阳雅言”。
西晋时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的人口南迁,河洛大户将中原古汉语带到了闽边诸地,很多读音被保留在了今天的闽南语(客家话)当中。
▲图片来源于网络
根据网友考证,游乐王子说的可能就是闽南语系里的海南方言,例如u、i不分,“吃鱼”说成“吃姨”;s、sh、x不分,“洗手间”说成“石小姐”;习惯将“我”讲成“wa”;以及带出“腻”等奇怪的语气尾音。
之后的朝代不停重复“回到北方”—“调和南北方言形成官话”—“逃到南方”—“吸收南方方言形成官话”—“回到北方”……
在第二次大规模的人口南迁后,当时北方带过来的官方语言被保留在了今天的吴语和粤语里。
因此,很多人发现用吴语和粤语吟诵唐诗宋词更加好听,不仅更押韵,还更有“韵律”——吴语保留了7-8个声调,粤语保留了9声6调,念起来抑扬顿挫。而真正的唐宋官话,声调只会更多。
例如语言学家赵元任写的同音文《季姬击鸡记》,普通话读是ji ji ji ji ji,而粤语读则是gwai gei gik gai gei。